宇日逐星和西陆一家终于清楚知道了百合的身世。
百合想念母亲,悔怨自己不肖,恼恨自己不孝。时至今日,深深悔悟,才发现自己对母亲是多么的残忍。才知道,对于娘亲来说,自己活着到底意味着什么。
一声妈,恩重如山,永远长存……
大凤凰城中,一个荒僻的小巷深处。是一座小小的不起眼的小院落。七尺高的低矮土坯院墙灰里灰气。院内有三间小屋;两间主屋,一间偏房。灰墙灰瓦,木门木窗,窗纸灰黄。周围建筑尽皆断墙残瓦,破屋漏顶。显已是久无人居,竟是世间被人遗忘的角落。犹似义庄……
破陋的巷弄,甚至不能再被称为巷弄。凹凸不平的曲折巷道,有如尘封。走在其中,几有步入史迹之感。
史迹至深灰黄处,百感交杂的宇日逐星和西陆方晴在百合的带领下推门进入院中。饶是淡漠富贵如宇日逐星,看到院中景象的一刻,也不由得一阵心酸目朦。
贫困凄苦,寒凉交织,几无生人气息。
曾经辉煌一时的江湖魁首巨派,彼时登峰造极。那一个叱诧风云的太阳门门主之妻,大尊大富大贵中的女子,如今带着自己的女儿竟已沦落到眼下这般穷困悲凉的凄惨境地。
院中死寂,但宇日逐星听得出来,正屋之中有女子低语,似在安慰着另外一个完全陷入沉默中的人。
百合,自然也听得出来。只是更真切,更刺心……
西陆方晴心生不祥,胸中涌出一股让她心悸的惊诧,以为没有人在。正要开口相询,却发现百合早已泪流满面,嘴唇抖嗦得厉害。身子摇晃,竟已摇摇欲坠。不禁心中骇然,赶忙扶住她,一脸惊愕地看向宇日逐星。却发现哥哥的脸上,也尽显不忍之色。
她迟疑了一下,慢慢转头看向面前的两间低矮小屋。心里莫名地生出恐慌,甚至她对将要面对的未知所在,突然间下意识地有些抵拒。
宇日逐星靠近她的身子,抚了抚她的后背,示意没事。其实宇日逐星敏锐地察觉到,屋中其实有两个女子,而且内功深厚,道行非浅。其中一个女子对来人早有所觉,应该是低声说话的那一个。另一个却不然,内功虽然更加深厚,却寂若一潭死水,泓于一副几乎没有生气的躯壳中。
粗略判断,这两位女子的武功比自己大概也差不了多少,与月姐姐相较的话,应该在伯仲之间。
心念及此,脚步已迈至门前。本欲叩门,抬起了手,却突然犹豫了。转头看了看身侧的西陆方晴,发现她也正犹疑地看向自己。目光中不无恐慌。
宇日逐星心下一横,多想无益,该面对的总也躲不过去。
‘吱吱咯咯’声中,扣合在一起的两扇补丁摞补丁的小木门在他轻推之下全然打开。门扇轻薄,也无厚重手感。显然是劣等的轻质木料所作。
跨进门槛的一刹那,目光所及,却是余光中左前墙角处的一张粗陋木榻上,
正有两个女子凄婉相偎坐在床边。
好美!
毫无徵兆地,不合时宜地,倏然间宇日逐星的心坎上便凭空突现出这两个字。
……真的好美,美到让人心动,心动到让人心疼,心疼到令人微感窒息。
一个美丽的水绿衣衫的女子,紧拥着一个偎在她怀里的白衣女子。身上衣物秽秽兮兮,许是好些日子不曾洗过了吧?
苍白憔悴的面容,难掩女子的淑雅媚柔,虽略显消瘦,那也一定是痛苦思念使然。让人一眼望见,便欲在心痛中沉醉。
绿衣女子缓缓抬头,一双明眸因浓浓的倦意而略显无神。其中倒映着的,是一个踉跄拖步的女子,缓缓而来的身影。
怀中的白衣女子仿若无觉,美丽而苍白无血色的容颜上除了痛楚之色再无其它。那紧闭的双眼,紧锁的眉头,写满了心碎。白皙的脸,因泪痕交错而变得花了,渍迹斑斑。
干裂的唇,只有泪如唇膏……
不忍顾,蓦然转身,掩口无声,垂首泪已两行。
西陆方晴竭力压抑着自己哭泣的声音跑出门外,扑通一声跪在院中,双手捂口,身子止不往地剧烈抖动起伏,低低地呜咽起来。
宇日逐星追了出来,在她的身前跪下身子,默默拥她入怀。西陆方晴一把撕扯开他的胸襟,把头埋在里面放声大哭。
院中哭泣,屋内寂静。双膝叩地微响,脸伏于地无声。
良久,屋中有女子的声音幽幽传出,满含着软弱无力的恨意和深深绵绵的疼惜:“你不是去死了吗?……还回来做什么”声音到了最后,仿佛化作了一声交织着涕泪的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