☆丶五十五丶出了好多事
楠木透雕的花罩上垂着藕色的绯绫软帘,绯绫的质地极轻薄,殿内无风却也飘飘轻摇着,在纱灯下泛出细腻柔润的光来。床边案几上放着白釉茶盏,祁门进贡的红茶悠悠散发出醇厚的茶香。
皇帝握着她的手,她只觉那手滚烫发热,耳边只听得窗外风声阵阵,眼前烛光耀耀一片茫然,心中却一层层变得冰凉。他轻轻拥着她,不言不语,她却轻轻将他推开,挪了挪身子坐到一边,说:“茶凉了,我去换茶。”皇帝却未放手:“你今儿怎么了?”
墨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,只说:“没怎么。”
皇帝柔声道:“这话说的不尽实,打一进门儿你就绷着脸,当朕瞧不出吗?”
墨婉也不看他只瞧着那案几上放着的冬青釉茶盏,汤色红艳,茶盏内茶汤边缘形成淡淡的金黄色的圈儿冷冷道:“墨婉本是包衣,出身卑贱,不配蒙受圣眷。”
皇帝一楞,也未恼,笑着说:“你向来不注重这些,这会子怎么又讲起出身来了?”说着又伸手去拉她,她却将身子一侧,躲了开,说:“皇上若要临幸后宫嫔妃需反牌子才是,这样不合规矩。”
那风越发的小了,吹的外面的草木和隆禧馆的窗子发出极细微的声响,他看见她眼睛如那盏红茶般温凉见底。擎着的手臂一分分滑落,那指尖也渐渐凉了下去,他心中本就有事,经她这样一说只觉得似有什么东西敲打着胸口,许久,无力道:“来人。”
李德全应声而入,皇帝沈沈道:“送云答应回储秀宫。”
墨婉起身,将那大红羽缎的披风系好,盈盈俯身,施礼后退出了隆禧馆。
皇帝看着那两柄宫灯引着她,那融融的月色照在一席红装上宛如一团妖娆的火苗,他的心却似被那火煎般。
墨婉的身影拐过小门,便再也寻不见了,他独自坐在床上,手掌按着那床上轻柔的锦缎被褥,所触之处一片凉滑,心却如麻般凌乱,仿佛被千万条丝线勒着,越勒越紧,越来越透不过气来。
吴三桂起兵北伐的消息如响雷般炸开,康熙虽料到吴三桂会借此机会反抗朝廷,却未料及叛军会有如此破竹之势,偏偏此时朝臣们又发生了新的争论。主张撤藩的人此时并无理可辩,而反对撤藩的大臣们却把吴三桂兵变归咎于主撤者,以索额图为首,要求处死主撤的大臣,将首级献给吴三桂,以平息事端。
皇帝听后怒不可止,拍案而起,道:“朕亦主张撤藩,你们是不是也要将朕的人头拿去献给吴贼?”
众臣极少见皇帝如此,呼啦啦跪倒一片,皆呼:“不敢。”
皇帝覆而坐下,道:“此出自朕意,他人何罪?当务之急,是如何应对。”
吴三桂叛乱已成定势,想要平息片叛乱无疑要出兵伐之。
西配殿,巨大的地势图高高的悬在北墙之上,夜深了,廷臣皆退了出去,此时便只有皇帝一人端坐在御案前,御案之侧两盏十六枝蟠龙的烛台点了通臂巨烛,每四五步的距离便又有极大的纱灯置在当地,照得配殿明如白昼。此时极静,他便细细思量着诸般事宜。
荆州,是长江南北咽喉要地,关系最重,而吴三桂北伐必犯湖南,荆州必先设防,想当以何人前往荆州保守……
所谓兵贵神速,为争取时间,又思粮草,当预先在沿途出征将士停留处备下粮饷,确保将士到粮饷亦到……
又想如何遣派大军,后续大队人马如何增调……
又思虑广西与贵州邻境,不得不预先设防,好在四姑姑与孙延龄仍驻广西,责其统兵固守想必并无大碍……
四川又与云南接壤,凡自云南入川的险隘之地,都必须坚守……
一时间事无巨细,样样想来,直至天色微明才反回暖阁。
时值深秋,白昼渐短,皇帝回东暖阁歇了未满三两个时辰,便又起身至乾清门听政。议政王大臣皆已候在乾清门前的广场上,皇帝正襟危坐,下旨召梁清标丶陈一炳反回京师,停撤平南王,靖南王两藩,又分派前锋统领硕岱率每佐领前锋兵一名,兼程前往荆州,固军民之心,然后,由荆州再进至常德以遏吴贼之势;再令户部尚书米思翰负责将士沿途粮饷。又立授孙延龄为抚蛮将军,线国安为都统,命其统兵固守……样样安排妥当。
下了早朝便又直去了书房与众臣商事,令派满洲与蒙古八旗每佐领前锋各一名,护军各七名,骁骑各十名丶汉军每佐领出骁骑各五名,领兵官员视兵数酌量派出。
至酉时又召近臣拟旨与西安将军瓦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