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虽好奇,但并不无脑。
她不会挖着人家的家庭秘辛自讨没趣。
一时间,餐桌便余下碗碟与桌子的轻微碰撞声。
热气腾腾的饭菜,香气诱人,但气氛却诡异的沉闷。
纵是灯光温暖,却也驱不散沈知薇周身的薄凉。
老爷子坐在主位,目光却始终落在沈知薇身上。
小心翼翼的将汤碗往她跟前推过去,“知薇啊,尝尝这个,清甜爽口。”
沈知薇坐在一侧,面容清冷,淡淡颔首,“嗯。”
只轻轻抿了一口,味道香甜,沈知薇一时晃了神。
来燕家多日,她之前营养不良,肠胃脆弱的很,故大都是些米粥稀饭度日。
今天还是她第一次正经吃些饭菜。
久被苛待的舌尖突然触及甜意,身体本能的竟然有些抗拒。
都说由俭入奢易,可沈知薇的身体本能只有对陌生触觉的抵触。
见她只喝了一口便停下,老爷子以为她不喜欢清汤口味,转而将辣椒炒肉往前挪,“知薇,还有这个。”
声音慈爱,真是句句哄着。
沈知薇眼睫低垂,却是难以遏制的颤了颤。
眸底似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,好像久违又让她感到无所适从。
磋磨中辗转三年,沈知薇早已学会了用冷漠的外壳将自己紧紧包裹。
那个燕家人记忆中的小团子,早已被侵蚀得无影无踪。
“但是你胃不好,这个只吃一点,如果你喜欢吃,以后等你养好了,爷爷天天让他们给你做。”
沈知薇轻轻抬头,对上那双充满慈爱的眼睛,嘴唇动了动、终究还是没能挤出一句回应。
半晌只是微微点头,身子不着痕迹的向后挪了挪。
温暖来的太多太快,对她而言,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,让她想要逃离。
燕澈静静地观察着沈知薇的反应,薄唇轻启,如暖风和煦。
“知薇,不要有压力,想吃什么就吃什么,都是干净的。”
许是想到之前病房里她担心鸡汤被下毒,燕澈主动舀了粥送入口中。
迎着两双殷殷期待的视线,沈知薇小口咬了肉。
果然,爷孙两的反应如出一辙,全都亮了眸。
老爷子下巴微抬,微微张口,有模有样的鼓励着。
沈知薇那瘦削葱指舀了粥送进嘴里,粥的甜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,沈知薇机械性的咽下。
蹙了蹙眉认真想了想,她生疏的开口,“很好吃。”
她虽不知道这两人想干什么,但直觉让她说出了口。
“好好好,好吃就好。”
老爷子鼻尖酸涩,慌忙偏过头去隐晦的拭了拭眼角,转而笑盈盈如常。
燕澈手间的筷子也被倏地攥紧,又很快松开。
沈知薇每一口都咀嚼得异常缓慢,面前的粥饭渐渐模糊,与过去的记忆重合。
那些被锁在猪圈里的日日夜夜,那些男人们施舍时扔下的残羹冷炙,酸臭黏腻米饭……
渐渐地,她习惯了吃比猪食都不如的东西。
甚至还会在有幸出屋子的时候巴巴的等着那些男人们吃完,将剩菜剩饭留给她。
当初的她,为了活下去,被踩碾进淤泥,只余下一袭空空傲骨。
沈知薇机械性的往嘴里填入,老爷子和燕澈吃饱后起身去给她拿水果,饭桌上一时只剩下沈知薇一人。
出神许久,沈知薇下意识地拿起筷子,扒拉着桌中盘子里的残羹剩饭。
这个动作如此自然,却又如此突兀。
她猛地惊醒,筷子紧握转立在碗中,大力到发出沉闷的笃声。
沈知薇突然轻浅笑开,眸子里却是令人心疼的嘲弄。
伸手端量着手背上养了许久已若隐若现的淤青,沈知薇唇角弧度更大了。
看啊,沈知薇,过了这么久,你还是改不了这不像人的毛病。
望着厨房正在摆弄果盘的燕澈,沈知薇莫名很烦。
燕澈过于纯洁,过于高贵,宛如神祗。
与她这种曾在阴沟里求生过的人相比,云泥之别。
沈知薇倏地有种冲动,一种撕破燕澈身上的高贵的冲动。
但很快便被她的理智压下,沈知薇指尖深深嵌入掌心,吸了口气。
恩将仇报,与畜生无异。
她必须要做情绪的主人。
“知薇,小澈亲手给你准备的果盘,看看感不感兴趣?”
老爷子注意到她的异样,关切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