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四章

苏牧的情感启蒙大多来自程阳。

程阳其实很早就知道自己对方济帆产生的，不同于其他朋友的异样情愫，而苏牧是他那段时间唯一的情绪宣泄口。

他知道，其实程阳一点都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洒脱，那么无所谓。

但是他坦诚，敢于面对自己的感情。

程阳说，喜欢就是，看到他跟某个人走的太近，但凡只要表现出一点亲密，就会抑制不住地失落，生气，焦躁，烦闷，甚至会自卑。

喜欢就是，希望他是你一个人的，跟他再亲密都不够，对他产生一些不应该有的遐想，所有靠近都源于难以自控。

所以当苏牧第一次在基地门口看到那个女孩儿站在他哥身边，两人看上去十分登对，他不觉得高兴，只觉得五味杂陈，最多的，是自卑。

他那段时间会经常听到林姨和王女士电话里调侃傅星辰的八卦，说他们班班长经常会主动给自己儿子送资料，还帮忙补课，有几次还被她发现书里夹着的粉色小信封。

林姨不反对早恋，苏牧是知道的。

他甚至能从那些调侃的话里听出几分欢喜。

心里只剩下酸涩。

在他搬来平城后，程阳来找过他一次，眼睛很红很肿，像是狠狠哭过。

“他居然放弃直升本部，去六中了。为了不看见我，居然还申请留校住宿。”

程阳边说边自嘲地笑笑，声音嘶哑，颓靡不堪。

“也对，我确实挺让人讨厌的。”他嘴角轻佻地勾着，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，“反正从小到大没什么人喜欢我，连我爸妈都后悔生了我，更何况方济帆。”

“他不过就是看我可怜，才一直跟我做朋友。没想到我这么混账哈哈哈哈。”

程阳笑的眼泪都出来了。

唇角弧度却无力地往下耷。

比哭还要难看。

“哦豁，”他努力装作一副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模样，可话里都是哽咽，“这下好了，朋友都做不成了。”

他用衣袖狠狠抹了把脸，笑道：“挺好，我这种人，活该被人讨厌。”

“也不怪他们说我恶心，毕竟大家都是男的，谁会想被一个男人喜欢...”

苏牧那天下午刚从楠城失魂落魄地跑回来，听到这些话，心里更是像针扎了一样疼。

大家都是男的，谁会想被一个男人喜欢。

是啊，傅星辰一直把他当弟弟，要是知道自己这些龌龊的心思，肯定也会讨厌他，对他避之不及吧。

“你没错，”苏牧双目无神，看似安慰他，实则对自己说，“你只是喜欢他而已。”

喜欢有什么错呢？

错就错在不该告诉他，这样大家的关系说不定还能维持，也不会被讨厌了。

“这样也好，离我远点，我就不会见到他就想发疯了。”程阳苦笑道，“如果他一直在我眼前，我会控制不住。”

“控制不住什么？”

“控制不住我的占有欲，想跟他更亲密一点，想...”程阳轻嗤一声，“算了，还是别告诉你了，我怕你也觉得我恶心。”

“不会！”苏牧摇摇头，“我...”

他想说其实我也一样。

但他说不出口。

他没有这么多的勇气。

他不敢像程阳那么勇敢，敢爱敢恨，他只想把喜欢藏起来，只有自己看得见。

顿了几秒，苏牧才喃喃道：“我...我能理解的。”

沈默良久，程阳怅然若失地苦笑一声，仿佛自言自语般：

“他只要靠我越近，我会控制不住，越来越喜欢他。”

这种感觉，苏牧完全能感同身受。

所以那之后，他自作主张地斩断了和傅星辰之间的联系，因为比起远离，他更怕因为自己控制不住喜欢导致的关系崩裂。

他选择给自己时间，淡忘，或者，藏起来。

但后来，苏牧慢慢觉得，时间的力量好像微乎其微，都过去了整整五年，他的喜欢好像并没有减弱半分。

他还是想控制不住地，想靠近。

淡忘不了，但是可以把喜欢藏起来。

但他好像又没办法藏的很好，频频露出马甲。

因为一点靠近就沾沾自喜，忘乎所以。

最后全盘崩溃。

不过幸好，结局没他想的这么坏，甚至好了千万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