芙蓉羹
头上的金丝凤冠摘了,绾起的乌发却未解下。就这样躺着,一定压得很疼,她却忍着一言不发。
崔灵景心一动,伸出手,抽出了她头上的芙蓉金步摇。
无数青丝瞬间如瀑般散开。
他捏着步摇,问:“怎么还不睡?”
谢云闲内心深受震撼:你不是睡着了么?
“我……”
她的肚子发出一声轻响,抢先替她作答。
谢云闲:“……”
真是恨不得钻进地缝里。
“饿了吗?”
除了晨间楚羽送来的那碗汤圆,谢云闲其实没吃什么东西。崔灵景觉得疲惫,她何尝不是身心俱疲?整日为繁文缛节所扰,她此时竟觉得腹中饥馑。
谢云闲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。
崔灵景便道:“我去寻些吃的。”
说罢,他越过谢云闲,灵活翻身下了榻。
谢云闲也跟着坐起。
洞房之夜,屋外少不了好事之人,若被人看见崔灵景半夜外出寻食,岂不闹了笑话?
崔灵景却知她心中所想,安抚道:“无碍。”
说罢,他披上外衫,推门走了出去。
夜色凝重,月挂枝头,屋外寂寥,不见半个人影。崔灵景派卢青打理好了一切,不许任何人于今夜接近这屋子。崔净风派来抓把柄的人,也被卢青一掌拍晕,塞进了柴房。
崔灵景拢了拢外衣往外走,未走到院门,就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逼近。
他脚步一顿,眉梢微擡,隐有杀意。
身后传来一声轻呵:“站住。”
-
崔灵景走后,谢云闲漫无目的地坐着,盯着飘动的红纱帐发了会呆。
忽然,谢云闲皱皱鼻子,擡起手,低头闻了闻指尖,闻到淡淡的药香。
是崔灵景身上的味道。
崔灵景长年服药,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。这味道不难闻,反倒清新自然,让人如同沐浴春阳之下。
那日于芳歇楼,崔灵景扶住她时,谢云闲就已察觉这清香,原以为是他用了什么名贵香料,后来才想明白,是他身上的药香。
那日在百草堂,她倒在崔灵景身上,药草香扑鼻而来,躲也躲不掉。晚上回到旧宅,她细细搓了好几回,才将崔灵景留在身上的味道去掉。
倒不是厌恶,只是让未来郎君的味道留在自己身上,总有些暧昧难言。
谢云闲喃喃:“方才他靠我那样近,害得我鼻尖尽是他的味道。”
仿似被打上了什么烙印。
她睁眼看见崔灵景那一瞬,还以为他要反悔!以为他要偷袭,趁夜色弥漫,行小人之事!
……还好崔灵景什么都没做。
谢云闲松了口气,不然闹出什么事来,真说不准。
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,门外有了动静。
进来的却不是崔灵景,而是一个陌生女子。
女子衣着朴素,披了件棉袄子,身姿曼妙,千娇百媚,颔首擡眸间诉尽风月。她反手将门“砰”的一声合上,挡住了屋外的冷气。
走进屋内,她的目光落在谢云闲身上,神色不辨。
谢云闲不知她是何人,“这位姑娘……”
女子惊诧,打断她:“你唤我什么?”
谢云闲唇角带上一丝温润笑意,眸色却深了些,重覆道:“姑娘?您找我有事?”
路歌听了这话,双眸一亮,心里乐开了花。她三步做两步走到谢云闲面前,拉起她的双手,轻抚道:“好孩子,你再仔细看看我?”
对方语气里的惬意自得和眸中的惊喜迫切,实在让谢云闲难以忽视。待她走近了,谢云闲才看清她面上的存褶,发现她的容态更为年迈,并非她以为的年轻貌美小姑娘。
谢云闲脑子转得飞快,换上了敬称:“您……”
“认出来啦?”路歌眉开眼笑,抓着谢云闲的手不放,“我可不是小姑娘咯!我已经老了,你该唤我路姨娘。”
谢云闲呆楞眨眨眼,连忙道歉:“路姨娘,方才云闲说错了话,还请见谅!”
路歌就是崔灵景的母亲。
她本在酒楼舞女,意外被崔灵景的父亲崔玄墨,即崔太保相中,带回家中做妾。
谢云闲从未想到,路歌看起来仍是这般妩媚勾人,气质胜过许多年轻姑娘。
“不碍事。”路歌看着谢云闲,满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