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年男子也面色难看,他们今晚原本得到了孙家少主都云黄山的消息,又刚好聚众在此,大家商量以后,决定冒险绑架孙家少主,和那孙家去交换条件,要么换点粮食,要么让孙家给钱。
在他们的计划中,最好的结果就是孙家仁善,愿意带着他们一起走,或是把孙家的财物劫下来,逃到隔壁州府,最差的结果就是和孙家那些护卫打生打死。
但生也好,死也罢,一切事情只在他们和孙家之间发生,拿到钱财之后聚散如风,牵扯不到什么官兵。
要是这些护卫之前求救的是孙家,那他们更要把孙氏少主捏在手里做本钱,可现在他们求救的偏偏是官兵。
他们只想绑架,不想造反。
怎么办······
死就死了,怎么都是死,要不拼了?
要不就这么反了算了?
还是趁着官兵还没到,马上离开云黄山?
中年男人攥紧了手中的弓箭,弓弦绷紧。
是逃,是杀?
若真做了反贼,还有活路么?
事情真的到那样的地步了么?
“就算你们现在立刻逃开,也别想躲过这劫!”
孙小姐目光如电,她大喝一声,“冯虎,笔来!”
坐在孙师芳身边的冯虎一个激灵,跳起来一路小跑,冲进马车里,翻出了一个小包。
冯虎把手里的包袱递给孙小姐,孙小姐刚伸出手准备接过来的时候,那个中年男人警惕地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弓箭,弓弦拉满,对准了冯虎的头颅,“站住!不准过来!”
冯虎的呼吸一顿,弓弦声也越来越紧,就在他蓄力准备出击的时候,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。
“他是我的护卫,只是给我送些纸笔而已。”
孙小姐严严实实地挡在冯虎面前。
风把她的发丝送到了冯虎眼皮子底下,他心头一震,闭紧了呼吸,可那些细长的发丝依然顺着风一点点挠着他的心脏。
孙小姐转过身,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他。
这个动作却把冯虎吓了一跳,他几乎条件反射一般,向后一退,若不是孙小姐及时拉住了他的手,他险些就要跌在地上。
冯虎茫然地抬头,看着孙小姐。
孙小姐只觉得他大概是被吓住了,从他手里把那个包袱拿了过来,又捏了捏他的手,给了他一个镇定的眼神,转过身去。
拿到东西之后,一滴清水点进砚台,研磨出浓密的墨汁,狼毫碾开浓墨,柔软的宣纸铺开,覆盖住一地血腥。
孙小姐盘腿坐下,以书为桌,手腕上下起伏,笔锋辗转,几笔之间就勾勒出了一个大汉的外形轮廓。
当场作画,这倒是新鲜,有胆子大的难民伸长了脖子,围上来想要看清她画的是什么。
几个呼吸之间,难民们就高呼了起来,“大哥,这是大哥!大哥,这······这是你啊!”
任谁都看得出来,她笔下画的就是难民头领,那个中年男人的形象,她的笔触细腻,连中年男人脸上长出的胡茬和脸上细小的褶子都描绘地一清二楚。
几息之间一张画就画完了,她头也不抬地,迅速把这张画完了的肖像画放在一边,狼毫点墨,再次下笔,挥毫泼墨,又简单生动地画出了另一个人的面容。
所有画都是一蹴而就,绝无更改。
纸上人物栩栩如生,一些小表情更是刻画得入木三分,和真人别无二致。
刚开始的时候,大家还能把这事儿当个稀奇的热闹看,每一张画雏形初现的时候就大呼小叫,被画的人更是在大家的调侃中红了脸,抓耳挠腮不好意思再看自己的画像。
可当孙小姐手下第十幅,第十五幅,第二十幅画崭新出炉的时候,所有人都两眼发痴,下意识屏住了呼吸,就怕自己的呼吸太用力,吹起雪白的画卷,打扰了那如鬼似仙的小姑娘。
今夜无星无月,夜色就像一团黏稠的墨,火光摇晃,映出少女线条柔和的轮廓,此刻墨香盖过了满地血腥,对于下一张画像的好奇盖过了一山的杀心。
他们看不懂字,读不懂书,可他们看得懂画。
在画画的时候,孙小姐头都没抬,信手捏来,每一幅画都画得惟妙惟肖。
难民们咽了口唾沫,这是什么意思?
这小姑娘难道已经把他们所有人的脸都记在心里了么?
吹了吹纸上没干的墨迹,孙小姐终于停笔,因为执笔作画带来的书卷气掩不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