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一口,仿佛刚才只是陈述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。
空气里那点因钱少尉而起的阴霾,在这位军统中尉轻描淡写的两句话里,瞬间被驱散得干干净净。哄笑声渐渐平息。孙二狗不知何时也凑到了主桌边,黝黑的脸上泛着酒气的红光,手里还捏着几颗花花绿绿的美国水果糖。他听着大佬们谈论那些他似懂非懂的“后台”、“金融系”,眼神却有些飘忽。趁着短暂的安静,他忍不住开口,河南腔调带着几分茫然和急切:“那个…关长官,牛长官…咱都在这蓝姆迦窝了小半年了!兵也练了,炮也有了,铁王八(坦克)也开上了!天天练,练得骨头缝里都是美国黄药味儿!到底…到底啥时候能打回去啊?”他捏着糖的手指微微用力,锡纸发出细碎的呻吟,“家里…家里啥样了都不知道…”他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。这句话像块石头,瞬间砸进了刚刚轻松下来的气氛里。喧闹的餐厅似乎也安静了几分,许多士兵都下意识地停下了筷子,目光聚焦过来。回家,打回去!这是烙在每个人心底最深、最烫的印记!关麟声脸上的笑意收敛了,变得严肃而沉稳。他放下酒杯,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,发出笃笃的轻响。油灯的光映在他镜片上,反射出跳跃的光点。“反攻缅甸,打通滇缅路,这是国策,更是生死线!”他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“急不得,也乱不得。”他目光扫过古之月、牛新河,最后落在孙二狗焦急的脸上。“新38师,新22师,”关麟声的手指在虚空中点了两下,像在标注番号,“基础训练,已经完成。接下来就是诸兵种联合演练,把步、炮、工、坦,拧成一股绳!”他顿了顿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,“等这场演练磨利了刀锋,今年雨季一结束,”他抬眼,仿佛穿透了餐厅低矮的屋顶,望向北方那片被雨水笼罩的丛林,“这两个师,就是开路的先锋!打前哨,啃硬骨头,把路探出来!”“雨季结束?”孙二狗掰着手指头算,“现在才正月…雨季…那不得等到十月往后了?”“对。”关麟声点头,“大规模的反攻,需要更多的力量。剩下的三个师,还在加急训练,装备也在源源不断地运进来。等他们磨砺成型,等雨季过去,道路可行,才是雷霆万钧之时!”他端起酒杯,“所以,练!往死里练!练得越狠,反攻的日子就越近!干!”“干!”众人轰然应诺,举杯痛饮。古之月默默端起碗,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,心底却在飞速盘算:雨季…至少还有六个月。大规模反攻…至少八个月以上。二百多个日夜的煎熬和等待…他握着碗的手指,指节微微发白。“古连长,” 牛新河那特有的、带着阴冷气息的河南腔调忽然响起,像条无声滑过的蛇,“有桩旧事,你或许该知道。”他放下酒杯,苍白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,“我们的人,最近在监听和梳理前线的日军电台呼号…截获了一段很‘熟悉’的调子。”他抬起眼,目光锐利如刀,直刺古之月,“山田次郎。野人山那个…没死成。不仅没死,还升了官,大佐。新调令…18师团。”“山田次郎?!”古之月握着酒碗的手猛地一紧,碗里的酒液剧烈地晃荡了一下!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瞬间从他身上迸发出来!那张在野人山血战中如同跗骨之蛆、阴狠狡诈的脸,清晰地浮现在眼前!那个差点让他整个连队葬身火海、最后却侥幸逃脱的鬼子指挥官!一股混合着旧恨和强烈战意的火焰,腾地在他眼中燃起!餐厅里温暖的空气似乎都骤然冷了几分。“18师团…”古之月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挤出来,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,“好…好得很!老冤家了!”他仰头,将碗中残酒狠狠灌下!喉结剧烈地滚动,仿佛咽下的不是酒,而是刻骨的仇恨和燃烧的战意。“山田次郎?”关副官眉头微蹙,显然对这个名字带来的肃杀气氛有些意外,他目光一转,巧妙地落在一旁有些局促的孙二狗和阿花身上,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意,试图冲淡那无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