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荡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,喀什噶尔城在1867年深秋的寒意中瑟瑟发抖。?白`马.书.院^ `已\发!布`嶵_欣`蟑-劫!
风卷起尘土,掠过低矮泥屋的屋顶,也吹打着城中心那座正在疯狂生长的庞然大物——汗莱里克宫(意为“汗的宫殿”)。
它像一个贪婪的怪物,日夜不停地吞噬着砖石、木料、琉璃瓦,还有无数工匠的血汗与性命。
工地的喧嚣是喀什噶尔城恒定的背景音。
凿石的叮当、锯木的嘶哑、监工皮鞭的爆响和偶尔夹杂的凄厉惨叫,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巨网。
空气中弥漫着尘土、汗水和绝望的气息。
老石匠阿卜杜勒佝偻着背,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指颤抖着抚摸面前一块巨大的、刚刚从吐鲁番山采来的青玉原石。
冰凉的触感刺入骨髓。他必须将它打磨成一根完美无瑕的廊柱基座。
监工头目,一个留着浓密胡须、眼神凶戾的浩罕人,提着鞭子在不远处踱步,目光像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动作迟缓的身影。
“快!你这老骨头!”监工的吼声炸雷般响起,“日落前这基座还没成型,你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!还有你的孙女!”
鞭梢在空中甩出一声脆响,离阿卜杜勒的耳朵只有寸许。
阿卜杜勒浑浊的眼里瞬间溢满恐惧,身体筛糠般抖起来。
他唯一的孙女,如花骨朵般的阿依努尔,三个月前被一队如狼似虎的汗王亲兵从家中拖走,和城里城外无数年轻女子一起,塞进了那座已经完工大半的后宫深处。
孙女那双惊恐含泪的大眼睛,成了他心中永不愈合的伤口。
他用尽全身力气,抡起沉重的铁锤砸向冰冷的玉石,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敲打在他自己的心上。
离工地不远,通往汗宫森严侧门的黄土路上,卷起一股烟尘。
一队骑兵押送着几辆蒙着厚重毡布的大车疾驰而来。
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路面,发出沉重的呻吟。
毡布被风吹开一角,露出车内一张张年轻却写满惊惶与麻木的脸庞。
她们大多穿着简陋的棉布衣裙,有些还残留着出嫁时的鲜艳刺绣,此刻却如同被暴风雨摧折的花朵,紧紧挤在一起。
一个梳着长辫的维吾尔少女,眼神空洞地望着车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,泪水无声地滑过她沾满尘土的脸颊。
另一个回部女子紧紧抱着怀中一个布包裹,包裹里是她刚满月的孩子,她死死咬着下唇,几乎要咬出血来。
看守后宫偏门的两个卫兵,穿着仿俄式的军装,斜挎着老旧的燧发枪,懒洋洋地斜倚在门洞两侧。
他们瞥了一眼驶来的车队,其中一个撇撇嘴,用带着浓重口音的维吾尔语对同伴嘀咕:
“啧,这又是从哪个角落搜刮来的?汗王的胃口可真是……没个够。”
“管他呢,”另一个打了个哈欠,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毡布缝隙里露出的惊鸿一瞥,“反正又轮不到咱们。听说里面……”他压低声音,带着一丝猥琐的笑意,“可是夜夜笙歌,比巴扎还热闹。”
车队在沉重的吱呀声中停下,粗暴的呵斥声响起。
毡布被彻底掀开,刺骨的寒风灌入车内,女人们一阵瑟缩。
凶神恶煞的士兵跳上车,粗暴地将她们一个个拖拽下来。
少女的长辫被拽住,疼得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;
抱着婴儿的回部女子被强行分开,婴儿的啼哭声撕裂了空气,她却死死被士兵扭住手臂,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另一个士兵像拎包袱一样随意提在手里。
女人们被推搡着,跌跌撞撞地走进那道高大、阴森、仿佛巨兽之口的宫门,身影瞬间被门内的幽暗吞噬。
那婴儿的哭声,在沉重的宫门轰然关闭后,依然久久萦绕在冰冷的空气中。
汗莱里克宫的深处,刚刚完工不久的“霓裳殿”内却是另一番天地。
这里温暖如春,隔绝了外界的风沙与悲鸣。
巨大的铜炭盆里,来自阿尔泰山的无烟煤烧得通红,散发出灼人的热浪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、令人头脑发昏的混合香气——来自波斯的顶级玫瑰精油、印度昂贵的檀香木屑、还有烤羊肉和抓饭的油腻味道。
阿古柏斜倚在殿中央一张巨大的、铺着厚厚金丝绒毯的矮榻上。
他身材不高,但体格壮实,穿着象征最高权力的深紫色金线刺绣锦袍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