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影,随着涟漪的扩散,开始诡异地分解、融化、变形。
陈金贵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,呼吸瞬间停止。
涟漪的中心,那分解的影像深处,一张惨白的脸缓缓地、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。
湿漉漉的黑发如同水草,紧贴在肿胀发青的额头上。双眼圆睁,眼白浑浊,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,瞳孔却缩成了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点,正直勾勾地穿透镜面,穿透时空,死死地钉在陈金贵脸上!那张脸被水泡得肿胀变形,皮肤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灰白与暗绿交错的尸斑颜色,嘴角微微咧开,像是在笑,又像是溺亡者最后的无声呐喊。
林默!
是沉在湖底整整一年的林默!
陈金贵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,大脑一片空白,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在尖叫。他想闭上眼睛,想扭开头,想逃离,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冰冻结住,僵硬得无法动弹分毫。他的目光,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,被那死寂的瞳孔死死攫住,无法移开分毫。
镜中的涟漪并未停止,反而更加剧烈地晃动起来。林默那张惨白浮肿的脸庞在晃动的水波中渐渐隐去。紧接着,另一幅景象清晰地浮现出来——
幽深冰冷的湖水,如同墨汁般浓稠。水草像无数惨白的手臂,在暗流中疯狂摇曳。画面中心,一个人正在绝望地挣扎下沉。昂贵的锦袍被水浸透,沉重地拖拽着他。那人的脸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窒息而扭曲变形,眼睛因惊恐而暴凸,嘴巴大张着,徒劳地想要吸入空气,却只有冰冷的湖水疯狂地灌入——那张脸,赫然正是陈金贵自己!
镜中溺亡的陈金贵,那双暴凸的眼睛,同样穿透了镜面与现实的距离,死死地、怨毒地,盯住了镜外僵立的陈金贵本人!那眼神里充满了临死前的无边恐惧、刻骨的怨毒,还有一种…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冰冷宣告。
“不——!!!”
一声非人的惨嚎终于冲破了陈金贵被恐惧冰封的喉咙。巨大的恐惧瞬间转化为毁灭一切的疯狂。他猛地松开钳制柳月的手,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野兽,抄起旁边沉重的红木花几,用尽全身的力气,朝着那面映照着他死亡景象的妖镜狠狠砸去!
“砰——哗啦!!!”
巨大的撞击声和刺耳的碎裂声在小厅里轰然炸响!乌木镜框瞬间崩裂,那布满涟漪、映照出溺亡景象的诡异镜面,如同被砸碎的冰面,爆裂成无数大小不一的碎片,四散飞溅!
柳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飞溅的碎片吓得尖叫一声,抱着头蜷缩着蹲到墙角,瑟瑟发抖。
陈金贵喘着粗气,胸口剧烈起伏,眼睛因疯狂而赤红。他盯着满地狼藉的镜框木屑和闪闪发光的玻璃碎片,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般的狞笑:“碎了!哈哈哈!碎了!想害我?做梦!林默!你这死鬼,永世不得翻身吧!哈哈哈…”
然而,他的狂笑只持续了不到一息,就猛地僵在了脸上,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。
那散落一地的、大大小小的、带着尖锐棱角的镜子碎片,每一块,无论大小,无论朝向哪个角度,在窗外偶尔划过的惨淡闪电映照下,都清晰地映照出同一张脸!
林默那张被湖水浸泡得浮肿惨白、眼珠浑浊暴凸的脸!
无数个林默,在无数块冰冷的碎片里,用无数双死寂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他!嘴角咧开,露出同样冰冷诡异的弧度!
仿佛被千万根冰针刺穿,陈金贵浑身剧震,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骨髓深处爆发出来,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。他踉跄着后退,脚下踩到一块碎片,发出刺耳的“咔嚓”声。
就在这时,一个冰冷、湿漉漉、仿佛从幽深湖底直接传来的声音,带着浓重的回响,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窗外狂暴的风雨声,清晰地、一字一顿地,在他耳边,不,是直接在他脑海深处,幽幽响起:
“你——终——于——来——了——”
这声音像一条冰冷的毒蛇,瞬间钻入陈金贵的耳道,缠绕住他的大脑。他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,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。
“啊——!!!”他发出最后一声撕心裂肺、不似人声的尖嚎,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,身体像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软倒下去,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,摔在那无数双死寂眼睛的注视之下。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,像一条离水的鱼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可怕抽气声。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,眼球上翻,露出大片浑浊的眼白,死死地、死死地瞪着天花板的方向,仿佛那里悬着什么看不见的、令人魂飞魄散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