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了春节, 天气是一日比一日热起来了。
到三四月份的时候,南淮意在家里已经换了短袖。
早上聚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,手臂上的那道疤就露了出来。
南淮意手臂上留的这道疤, 他自己不怎么在意,但家里的人是一个比一个上心的,寻摸着给他翻找药膏, 尽可能地把那道疤去掉,才是好事。
这里边施琴是最着急的。
“这么一道疤留着, 你和女孩出去吃饭,要是面对面的,外套一脱, 或者夏天就穿着这么件短袖,这疤露出来,多吓人。谁愿意和这样的人谈恋爱的?又不是土匪——”
那倒还是有的。
南淮意不知道什么缘故,下意识地朝许逐溪那儿瞥了一眼,正和何佳涵目光相接, 触电般的收回自己的目光, 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干了什么, 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。
胡乱想什么呢?!
他唾弃自己, 但面上神情还是一派自然。
南兴华常是第一个表示不赞同的,“这么一道疤有什么的,男人,顶天立地的,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, 这是淮意那下了战场执行任务留下的, 这多光荣!别说淮意现在二十三岁,要是年纪再大一点, 这才叫有阅历呢。”
“闭嘴!”施琴凶巴巴地瞪他一眼,“你当初来我们家上门和我提亲,要不是你的模样长得不错,我还没那么快松口呢——说着留伤疤是件光荣的事,你当初在战场上下来,我看你后来去医院里裹药膏去疤的时候,也没比别人慢上多少,照样跑在最前边。”
南兴华识趣地闭嘴,不再插话。
直到从各处寄来的药膏都到了货,摆在客厅茶几上满满一横排,施琴才总算是暂时放弃了对南淮意的“叮嘱”。
“逐溪!”施琴招招手,把许逐溪从外边叫进来。
“去,拿这个,你盯着你哥把这个抹一遍。”她往她手里塞了一扁的铁盒子,“他要是不擦,你就一直在旁边盯着他。还嫌弃这药的味道大,我看就这药是所有里边最管用的了——好了,快去吧!”
“好的!我一定盯着他抹药!”
许逐溪把跳绳重新缠了一下,绑好,塞回门口的抽屉里边,拿着药膏跑的飞快。
“南淮意!”
南淮意没有意识到,在这样的长久的温水煮青蛙一般的公式里,他已经逐渐习惯了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时候,她喊他的全名,从一开始还纠正“没大没小”,到现在已经全盘接受。
他靠在沙发上没有动弹,手里刚拆了一本精装的书,见她进来,飞快地把书藏进沙发和他的背的缝隙里,明显的心里有鬼。
“奶奶让我给你上药!”她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铁盒,溜溜达达地进来,瞟了一眼他还搁在背后的手臂,也不追问,只是坐在地毯上,挨着沙发坐好,刚刚好能够得着南淮意的手臂。
“好好好——上药上药。”他做了个投降的手势,顺从地又往许逐溪这一侧靠了过来,把手臂递在她手里。
许逐溪摸了下他的伤疤。
其实比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,伤疤已经淡了不少了。
没有先前看起来那么的骇人。
南淮意被她摸得头皮发麻,强压着把手臂抽出来的冲动,不自在地找别的话题,正色道:“这周作业做完了没有?你可是马上就高三了,正是最忙的时候——”
许逐溪看着他,“这个问题你刚刚在院子里的时候,就问过我一遍了,你还跟我说了一遍,让我高三要好好读书的事情,你说的话都一模一样。”
南淮意尴尬地清了清嗓子,“……因为学习比较重要……”
许逐溪故意狐疑地看着他,“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?比如说,你偷偷交往了一个女朋友,然后你那个女朋友夸你,她觉得你留着这道伤疤是最酷的,所以你就不想抹药也不想去伤疤,然后呢——”
在许逐溪的“阴阳怪气”发展到更奇怪的地方以前,南淮意立马叫停了她,无奈道:“别胡说——一天天的,少看点电视剧,都从电视里不知道看了些什么,都把你看坏了。”
“哼——你心虚什么?”许逐溪嘟囔着。
南淮意无话可说,他掉入了自证陷阱。
眼下无论说什么,都是一个“错”字,倒不如什么都不说。
但他又实在觉得这样黏黏糊糊下去,是怎么样都不可行的。
所以忍不住擡了擡腿,预备往旁边挪过去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