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间金钗在灯火下明晃晃地刺眼。

"不去看看？"顾景煜从身后环住她。

柳青芷摇头："批完这些水文志再说。"话音未落，忽听甲板上传来惊呼。只见苏知微"不慎"跌入水中，红衣在月色下如血般刺目。

顾景煜箭步冲出的瞬间，柳青芷己抓起案上墨砚掷向水面。"咚"的一声闷响，墨汁在河面晕开漆黑一片。几乎同时，林晚照飞身跃下，精准地揪住苏知微衣领将人拖上岸。

"殿下万金之躯，岂可涉险。"柳青芷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墨渍，"林将军水性极佳。"

甲板上，落汤鸡似的苏知微正对上顾景煜冰冷的眼神。他解下外袍，却是递给救人的林晚照："将军辛苦。"

苏知微突然崩溃大哭："殿下为何...为何..."

"苏姑娘。"顾景煜打断她，"明日你就回苏州吧。"

满船寂然。杨老夫人拄着鸠杖走来，叹息着摇头："痴儿啊..."她转向顾景煜，"殿下开恩，让她随老身抄经静心吧。"

夜深人静时，柳青芷为顾景煜揉着发胀的太阳穴。他今日连见三批地方官，本就疲惫不堪。

"真要我送她回去？"他突然问。

柳青芷指尖力道恰到好处："殿下处置得当。不过..."她轻笑，"那墨汁染坏了她最爱的胭脂裙。"

顾景煜捉住她手腕一扯，将人带进怀里："醋了？"

柳青芷顺势坐到他膝上，指尖点着他胸口："我是心疼殿下。这一路，怕是不止一个苏知微。"

果然，次日清晨，柳青芷在膳舱撞见李蕴"偶遇"顾景煜。这位水利世家的才女捧着卷河防图，正娇声请教什么。见太子妃进来，她慌忙行礼，耳根却悄悄红了。

"李姑娘来得正好。"柳青芷笑吟吟接过图卷，"这段堤防数据有误，你帮我看看？"

李蕴的专业素养终究占了上风。待她指出三处纰漏，己浑然忘了最初目的。柳青芷趁机邀她共同修订《河防通议》，两人埋头书案，竟错过了午膳时辰。

顾景煜寻来时，正听见李蕴激动地说："娘娘高见！这处闸口确实该用'鱼嘴分水'法！"她眼中闪着纯粹的光彩，哪还有半分旖旎心思。

"殿下。"柳青芷抬头一笑，"李姑娘发现个大问题。"

顾景煜看着案上密密麻麻的批注，忽然俯身在妻子额间一吻："有妻如此，夫复何求。"

这话说得响亮，舱外围观的几位女学士都听得真切。王月梧抿唇轻笑，拉着同伴们悄悄退开。

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，在书案上投下斑驳光影。柳青芷望着认真研讨的顾景煜和李蕴，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："专注的女子最美。"

是夜，苏知微跪在柳青芷舱外请罪。她己换回素净衣裙，发间只簪支木钗。

"起来吧。"柳青芷扶起她，"明日开始，你负责绣制《女诫新注》的封面。"

苏知微泪眼婆娑："娘娘不怪我？"

"我怪你什么？"柳青芷轻笑，"慕少艾乃人之常情。只是..."她指向书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，"我们女子能做的，远不止儿女情长。"

三日后，船抵琅琊。十二位女学士列队下船时，己不见半分旖旎心思。苏知微抱着绣绷走在最后，忽然回头对柳青芷深深一礼。

晨光中，柳青芷看见她眼底有新的光芒在闪动。

"走吧。"顾景煜牵起妻子的手，"去看你的藏书阁。"

城门处，白发苍苍的柳老夫人拄着鸠杖迎风而立。她眯眼望着渐行渐近的车驾，忽然对身侧老仆道："瞧见没？我家丫头，把大祁十二金钗都收拾服帖了。"

老仆偷笑："老夫人给的避子汤方子，怕是用不上了。"

"你懂什么。"老夫人敲他一杖，眼底却满是骄傲，"那丫头跟她爹一样，心里装着江河湖海，哪会在意这些小雨点。"